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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,我爷爷的那些事

第五十三章 许茂生脱险

我堂兄文展连日疟疾告假在家,替代他的是刘麻子。也正是我堂兄文展的这次疾病,为他在三十年后的一场运动中减少了一条戕害革命先烈的罪状。

是夜,正当孙庆紫整理戎装,意气风发踏出家门之际,久不搭理他的我姐姐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,规劝道:“平时里都是乡里乡亲的,不能把事做绝了,得饶人处且饶人吧!”

孙庆紫面上虽不理她,心里却有所触动。临近村庄,他耍起滑头,叫住刘麻子,商量道:“此次行动旨在捕鱼,为防止漏网,咱俩分兵两路,我带队从村尾包抄,你从村头进去,待形成合围,一锅端掉,头功算你的。”

刘麻子大喜,带着民军保安队像疯狗似的扑向四野。孙庆紫故意让队伍放慢步伐摸索进庄,他又装作枪支走火,“啪”地闹得宁静的乡村夜晚不再宁静。原野里立刻响起犬吠声,不时夹着“啪啪嗒嗒”的枪声。

很多麻痹大意的参加运动的人有的在被窝被揪出,有的在赌场被截获,有的在逛窑子被擒拿。

翌日拂晓,王起铭打开商会大门,见街道押着从四方过来的几个参加运动的人,这些人被粗大的麻绳反剪双手,穿成一串,在前后武装民军的押解下,或昂首挺胸,或畏畏缩缩。王起铭的远房侄儿王佑蹈也在被押队伍之中。

王佑蹈平常游手好闲,王起铭正纳闷他什么时候也参加了运动。王佑蹈见到王起铭,号啕大哭,捶胸跺足,鼻涕眼泪聚下,痛陈自己如何被蒙蔽,恳求叔叔想办法解救自己。丑态不一一而表。

王起铭嗤之以鼻,无言地对着他和押解的民军。

九楼山上,老黑清点着汇集的人头。林德仙懊恼地蹲在一块矩形的石头上。面对远处山下黑漆漆的村落,似乎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气息正漫延过来。

细狗心有余悸地站在他身后,颤颤地问:“二哥,你是怎么预感到的?”

林德仙没好气地回答:“预你妈个头。若不是大少爷,此时吃饭的家伙恐怕早跟我们分离了!”

接着他对着迷茫的老黑他们说:“不知道山下有多少人能躲过此劫?”

他幽幽地点上烟,望着深邃的天空,囔囔自语道:“我们小地方尚且如此,省城免不了更是一场腥风血雨。”

据解放后首次由王起铭组织纂修的古镇镇志记载,在这场**运动中,古镇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政治监察署监察员六人,在农村枪杀当场反抗的农民十余人,烧毁房屋六十余处。在国民党反动派白色恐怖下,被捕者一人变节,余者皆慷慨就义。其中北伐军将士、**员陈佳财于5月13日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杀害,英勇牺牲,英年33岁。

当时,镇志办有的同志不屑把变节者与革命志士相提并论,建议删去变节者,只留“被捕者慷慨就义”。耄耋之年的王起铭老先生坚持说道:“修志者当尊重历史,让历史还原其真实面貌。把变节者写进去一是表现国民党的凶残,二是衬托革命者的牺牲精神,让后人铭记今天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。今年回到故乡韶山不是写下了‘为有牺牲多壮志,敢教日月换新天’,这说明革命是难免流血牺牲的,也难免会有挫折。革命低潮时一两个意志不坚的跳梁小丑是革命的瑕疵,但掩盖不了革命志士为追求人类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豪迈激情。”

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守着东门,左边的头长瘌痢,军帽折着半塞在灰色军装衣兜里,剃得光光的脑壳依稀可见一块块黄斑,他斜挎长枪倚着门洞吸烟。右边的模样稍微精神,下巴蓄着山羊胡子,横着长枪盘查进出的路人。

瘌痢头见跨骡疾奔而来的许茂生,赶忙扔下烟头,匆匆踩在脚下,挺直身子,慌慌张张戴上军帽,踉踉跄跄上前,举手敬礼,讨好道:“长官要出门?”

许茂生佯作镇定,骑在骡上眼珠一转哈哈笑道:“跟戴县长打赌输了,去城外找只土鸡赔酒。这不,连办事处都还未回,骑着县署里的破骡子出来了。”说着指着门外一匹战马趾高气扬命令道:“你把那匹马拉过来,我先骑上它等买好了回来换。”

瘌痢头乖巧地拉过马匹扶许茂生上去,点头哈腰着:“长官先用吧。”

许茂生跨上马迈出两步又跺回来,扯住马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未启封的“荔枝”牌香烟,扔给瘌痢头,指着山羊胡子微笑着:“弟兄们辛苦了,这包烟你俩分着抽吧。”

山羊胡子凑过来,受宠若惊说:“谢谢长官。”与瘌痢头一道目送着许茂生缓缓离去。

许茂生暗暗发笑,揣度离开他俩视线立刻催马扬鞭,黄土上立即扬起一道尘烟。

官道旁的仙溪正进入汛期,溪水奔腾着时而湍急时而回旋,但终究还是哗哗流向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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